是夜,仲夏時節。年老的魔法師帶著年幼的學徒兼養子來到荒辟的原野。
在到達原野前一刻,魔法師告訴他的孩子,在月光下記得要對一切保持尊敬。
「為什麼?」
「月光最強的時候,就是眾神齊聚的時候。」魔法師回答,「眾神齊聚,甚至連魔王也會來到,倘若不成熟的心靈冒犯諸神,將會招至死亡。」
孩子低頭不語,魔法師知道他並不明白。
「緊跟在我身後,孩子。」魔法師憂心不已,「緊跟在我身後,除了我的後頸,什麼對不要看,除了我的叫喚,什麼也不要聽。」
走向原野,魔法師跨步在前,孩子跟隨在後,月光冷冽,瀑布般頃下,魔法師的衣擺擦過草地,碧綠、青色的野草應聲折斷。魔法師越走越快,孩子小跑在後,盯著老人被銀白髮絲覆蓋的後頸。
「你的名字是什麼?」孩子聽見背後有聲音在叫喚,溫柔纖細,他幾乎憶起在母親子宮裡的時日。
不對!孩子吸了口氣,跟上魔法師的腳步,他不該聆聽。
魔法師的衣擺折倒了月下銀灰色的草,淺灰色的草汁沾上陳舊的布料,老人挺直身體走向滿月,孩子看到他的白髮被月光穿透,泛著光。
「孩子,別直視那月,當心被刺傷了眼。」前方的魔法師喊道,孩子不知該不該回應。
「坐下,閉上雙眼,我們到了。」魔法師說,在孩子閉上眼時轉身牽起他,來到一處平坦的石塊上坐下。
孩子嗅著魔法師身上的氣味,青草、泥士、半溼的衣料,和老人溫熱的體溫。
然後氣味就消失了。
孩子坐著,獨自一人,他感到害怕,但不敢違背魔法師的指示,他想開口叫喊,但嘴脣接觸到冰涼的空氣,令他顫抖。
「你仍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嗎?」又出現了,那溫柔的聲音,但這次孩子幾乎可以感覺到香氣和微熱的溫度。
他緘口不語。
「為何要如此服從呢?」
因為我的師傅這麼說,孩子在心中回答。
「為何要服從他的話?」
孩子心中一驚,為何他的心意被洞察?
「你天性正直勇敢,卻服從於一個老朽無用之人?」
他是我的師傅!
「你像一個寵物,一個奴隸。」
師傅把我救起,讓我免於死亡。
「因為你是可利用的材料。」
這不可能!
「是的,他把你帶到這裡,不讓你知道你正在祭台上,成為犧牲。」
不會的!師傅不會的!
孩子抱頭啜氣,但仍緊閉著雙眼。
「你若不相信,自己親眼看看吧。」那溫柔的聲音轉為冷酷,接著,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孩子重重拍倒在地,全身貼著沙石,一手的滾燙。
四周的灼熱令他再也無法緊閉雙眼,睜眼一看,四周是一片火海,眼淚被空氣熏得直流,這裡己不是草原,而是一幢燃燒中的木屋。
傑奇身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,懷中抱著一個啼哭不止的嬰孩,那女人神色慌張,面對無視火焰長驅直入的魔法師,只能無助地救撓。
「給我。」魔法師伸出手,孩子聞到他熟悉的氣味,師傅平時令人安心的氣息此時轉變成了殺氣。
「為什麼?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女人無助地問著,懷中的嬰兒手臂揮舞,魔法師冷笑地看著。
「這孩子將來要成為眾神的祭品。」
「不!」女人尖叫著,孩子這時聽出這聲音就是原野上那叫喚著他的聲音。
隨著魔法師抬高雙手,女人停止尖叫,交出嬰兒,然後倒下。
她不動了!
魔法師抱著嬰兒,穿過火焰,離開木屋,木屋外,是一片月光明亮的原野,孩子跟了上去。
魔法師的衣擺折倒了草,撥開的草地上,孩子見到一把銀色的匕首。
他拾起匕首,衝到魔法師面前……
魔法師懷中空無一物,那嬰兒消失了。
孩子只聽見自己耳中的血液急速流動,熟悉的氣味又向他襲來,青草、泥士、半溼的衣料,以及老人溫熱的體溫。
「師傅……」孩子站在原野中央,以黑石板為中心的魔法陣裡,臉上沾滿淚水,匕首掉落在地,反映出雪花的顏色,尖端指向滿月。
魔法師伸出手,擁抱他的孩子。
「成了,孩子。」
「師傅我……」
「成功了,孩子,你擊退了心魔,完成了魔法師的祈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