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26日 星期三

黃沙番外:Sick

  自從來到古埃及之後,路易斯一直覺得這裡再怎麼說,也只是四千多年前的非洲大陸。雖有不同種族及不同的地貌環境,總歸仍是在地球上。路易斯不是基督教徒,也沒有堅定的一神信仰。早在接觸古埃及文化的那刻起,他便興起對這些神祇的興趣;而到可以坦然膜拜這些神祇的時代之後,經過一段在神殿的時日,他便從學術角度進到心裡接受祂們的存在。
  然而也僅只於此。他對這種超自然物的認知一直停留於精神層面,包括最開始伊西斯和奈芙蒂絲與他的對話。從來沒想過會有實際碰上的一天。

  來到這裡,首先要適應截然不同的習俗文化,康蘇坦姆指派了人教他如何使用文字和交談,幸好路易斯之前為了研究古埃及文而修過阿拉伯語,學習過程沒有想像中困難,幾個星期後他便能進行日常的簡易交談。
  新環境的生活跨進一大步,路易斯卻忽略很重要的一點:不同的物種包括不同的微生物。也因此,毫無防備的免疫系統,著實讓路易斯花了好一段時間,才終於算和這個環境和平共處。
  這段時間裡,路易斯很少看到康蘇坦姆。他雖可以理解他職位的繁忙,卻稍稍感到遺憾。就像雛鳥情結,他想多接觸康蘇坦姆,也想知道神殿祭儀的種種細節,縱使不為外人所道。然而除了負責生活起居的侍女,便是教他語言的哈塔斯與他互動最為頻繁。
  哈塔斯是年紀輕輕便通過書記考試的優秀青年。一開始對路易斯有些陌生排斥,因工作才不得不接觸;後來能溝通的範圍越來越大,憑著路易斯天生開朗的個性,他們很快便熟悉起來。
  也是如此,當路易斯的病情憑著簡單草藥無法治癒時,是哈塔斯搶在侍女之前跟康蘇坦姆稟報的。
  「你說,他已經發燒四日了?」聽到消息的康蘇坦姆驚訝放下紙卷,上次見到路易斯尚不過二旬,怎麼就發生這種變故。
  「路易斯畢竟是外人,或許還不適應環境吧!神殿裡的藥方都試過了……大人,只有您能夠救他了!」
  訝異看哈塔斯為路易斯請求的模樣,又再一次驚覺他們的交情原來已經好到這種地步。康蘇坦姆沉吟了會,說:「把他的情況詳細說給我聽。」

  來到這裡後特別覺得自己身體孱弱。在床上輾轉反側,路易斯渾身發熱找不到紓解的方法。這幾天來奇怪的藥吃了不少,他也顧不得質疑裡面的成分,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。然而人啊,在身體脆弱的時候精神也會跟著軟弱,驟然來到另一個時空,連一個認識而安心的人都沒有……
  其實這些都算不上什麼,他反而要慶幸才是。路易斯這樣告訴自己,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,只要能得到寶貴的考古資料,一切都可以忍受。縱使不能回去,他也可以刻一塊石板告訴後世的考古學家,這裡的一切奧秘。
  把這個當作支撐下去的目標,路易斯燒了又退、退了又燒,稍微可以下床便是上吐下瀉,要不是有哈塔斯天天過來關切,他差點以為自己被放著自生自滅了。
  是了……伊西斯曾說過……說過什麼呢?路易斯想著,便聽到耳邊一個有點陌生,卻又異常熟悉的聲音笑說:「怎麼我好像常常見到你躺在床上呢?」一隻手掌搭在他的腹部上,沿著經絡緩緩移動。
  這個聲音極低,想是自言自語,然而已經足夠路易斯聽出其中的大概意思,若非被撫按後舒服不少,這種曖昧動作他實在無法承受。他微微睜開眼,看向手掌的主人,那是一個……青年。
  一個全身纏滿紗布,頰邊留著一搓頭髮,頭戴王冠、下顎黏著假鬍鬚的青年。身上掛著各種護身符,巧妙融合了年輕與成熟,青年的臉龐帶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。一手持著權杖,另一手放在路易斯的腹部上,路易斯困惑了好幾秒,才終於把青年的形象跟某個神祇連接上。
  「……洪蘇!」
  青年對他側頭笑了笑,以有些縹緲的聲音開口:「伊西斯說過,會好好照顧你。」
  洪蘇!真的是那個月神洪蘇嗎?路易斯激動得掙扎著想要起身,便聽到另一個聲音。「路易斯,你醒了!」
  康蘇坦姆,那個十多天不見的人,正偏頭看著他。
  ……怎麼回事?只是一場幻覺嗎?洪蘇的形象重疊在康蘇坦姆身上,他一時無法回應,只能愣愣盯著康蘇坦姆。
  「你的內臟運作不良,我幫你調理過。這是新的藥,吃下它吧。」見路易斯既已清醒,康蘇坦姆放開手,指向放在矮桌上的湯藥。
  「……謝謝。」定睛好一會兒,面前不再是包裹著紗布的青年,而是僅僅穿著麻布裙的康蘇坦姆。是了,現在是晚上。看向投照在康蘇坦姆腳邊的月光,路易斯更加確認了什麼地想。
  「感謝洪蘇。」這句話藏在吞嚥前的小小空檔,仍是被康蘇坦姆聽見。康蘇坦姆當做是他多餘的禮貌,沒有多說什麼。路易斯的情況很罕見,他難得去向月神尋求協助,做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強力藥方。這一定要記錄下來,以防類似情況再次發生。
  吃過藥後,康蘇坦姆再次探看路易斯的身體情況,滿意地點點頭後,他交代路易斯接下來二日再服四次藥,便離開了。

  再度躺下後一時睡不著,路易斯仔細回想方才的情況。他沒理由看錯,除非是洪蘇刻意讓他看見……不可否認,與洪蘇重疊的那一瞬間,康蘇坦姆的面容看來特別溫柔,溫柔到他心慌。
  看來他是被古埃及神祇保護定了,無論是什麼原因,他發生事情時便有相對應的神祇出來解圍。路易斯在心裡嘆口氣,昏迷也好神智不清也罷,他畢竟還沒有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接觸過……
  欸,那個在門口探頭進來的,是一隻黑狗沒錯吧!陡然驚覺在這種情況下,他所看見的應該會是什麼,路易斯竭力對著擁有銳利眼神的中型黑狗露出討好的笑,一邊說辛苦了真的不需要。
  黑狗低頭聞了聞門牆周圍,進來晃了一圈,細長的尾巴示威般掃過路易斯的腳踝,這才看似滿意地走了。
  是了,不是生就是死,一旦死了就歸那幾位神祇管,或許阿努比斯只是來確認不需要自己上場。打定主意不再胡思亂想,要趕緊把病養好,他還有很多事要做。

  路易斯事後說,這不是他生過最重的病,卻是最驚悚的一次。對此,康蘇坦姆怎麼也想不通。